散文

发布时间:2020-03-06 点击:

  母亲最近老是让人摸不着头脑,我怎么看也看不出她的道道来?问妻子,妻子也是一头雾水。母亲的头上似乎笼着一层浓雾,我们始终不能探到她的心思。

  父母住在老屋里,联系也不方便。我们要给他们买个手机,父亲坚决反对,说家里有电话,再要个手机费钱。听父亲这样说,母亲也没有表示异议,我们也就放弃了。可是这个春天,母亲忽然问我有没有旧手机。

  母亲要手机干什么,我把疑问抛给妻子,妻子却爽快地给她买了一部新手机。有了手机总该用啊,可是母亲并没有打过我们的电话;即使她有了电话也会背着我们,似乎那里面有着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。不就是打个手机吗?一家人哪里有那么多忌讳呢?更奇怪的是,有了手机之后,母亲有时会整天不在家,连晚上也看不到她——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。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,想问她,又知道母亲的脾气——她要是不说,你问也是白问。心里搁着事,看到母亲总是觉得怪怪的。

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?跑去问父亲,他也说不知道。

  这天,妻子突然有了一个主意,她藏起了母亲的手机。手机不见了,母亲突然忙碌起来,跑到家里来问我们有没有看到她的手机。我们都说没看见,她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。

  她去干什么呢?妻子叫住了母亲,说可以用手机打手机。母亲恍然大悟起来,拨起了自己的手机号?可是,回音却是苍白的提示音:“手机已关机”。

  这下手机真掉了!母亲一下子瘫坐在地上。

  “妈,不就是手机掉了吗?不行,再买一个。”

  “老了,老了,连个手机都保管不了了,我还能做什么?”母亲的眼睛里竟流出几滴浑浊的泪。

  这是怎么了?我们又是安慰,又是开解。母亲这才说出了原因。

  原来,父亲喜欢上下棋之后,白天晚上都钻到老年活动中心下棋。母亲一个人在家,无事可做,除了电视,还是电视,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。

  我们隔三岔五地过来,毕竟不能代替她的生活。那种寂寞,那种孤独真像虫子吞噬着骨髓一样让人绝望。这些我们不知道。

  后来,母亲遇到了余阿姨。她们本来就是发小,又都爱唱戏,同样的寂寞让她们有了共同语言,就经常走动。这余阿姨不知怎么三说两说,怂恿起母亲跟着他们去唱戏。在外联系总不方便,母亲就想到了我以前用过的旧手机。

  也许是看到我们吃惊,母亲嗫嚅着:“我知道你们是不会同意的,也没打算告诉你们。现在手机掉了,我该怎么办呢?电话号码还好些,里面还有许多照片。这下好了,这下好了?”她絮叨着,眼里满是落寞和无奈。

  “还有照片,什么照片?我们怎么不知道?你会照相?”妻子连珠炮似的一阵发问。

  “我会照什么相。都是年轻人照了存在里面的。也没什么,就是演出时拍的几张相片。”

  “真的啊。我来看看。”妻子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竟然不打自招地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,搜索起来。

  “你这个死丫头。”母亲一看到手机忽然神气起来,跑上前来抓手机。妻子顽皮地将手机高高举起,母亲摇摇头,轻松地坐到了椅子上。

  手机里,母亲饰演的红娘顾盼生辉,俏皮活泼;母亲饰演的佘太君雍容华贵,眉目带情……可是眼前的母亲呢?眼袋松弛,目光浑浊,身子臃肿。望望手机里的母亲,瞄瞄椅子上的母亲,我的心里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,烧得我面红耳赤,烧得我不觉得低下了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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